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吕机舜元 宋 · 释宗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九三四、《大慧普觉禅师语录》卷二一
是人知得世间有为虚妄不实底道理,及至对境遇缘,蓦地撞在面前,不随他去,则被伊穿却鼻孔定也。
盖无始时来,熟处太熟,生处太生,虽暂识得破,终是道力不能胜他业力。
且那个是业力?
熟处是。
那个是道力?
生处是。
然道力业力本无定度,但看日用现行处,只有一个昧与不昧耳。
昧却道力,则被业力胜却。
业力胜则触途成滞,触途成滞则处处染著,处处染著则以苦为乐。
释迦老子谓满慈子曰:「汝以色空相倾相夺于如来藏,而如来藏随为色空周遍法界,是故于中风动空澄,日明云暗。
众生迷闷,背觉合尘,故发尘劳有世间相」。
这个是昧道力,而被业力胜者。
释迦老子又曰:「我以妙明不灭不生合如来藏,而如来藏唯妙觉明圆照法界,是故于中一为无量,无量为一,小中现大,大中现小,不动道场遍十方界,身含十方无尽虚空,于一毛端现宝王刹,坐微尘里转大法轮」。
这个是现行处,不昧道力而胜业力者。
然两处皆归虚妄。
若舍业力而执著道力,则我说是人不会诸佛方便随宜说法。
何以故?
不见释迦老子曰:「若取法相,即著我人众生寿者;
若取非法相,即著我人众生寿者」。
是故不应取法,不应取非法,前所云「道力业力本无定度」是也。
若是有智慧丈夫儿,借道力为器仗,攘除业力,业力既除,道亦虚妄。
所以道「但以假名字,引导于众生」。
未识得破时,千难万难,识得破后,有甚难易?
庞居士曰:「凡夫智量狭,妄说有难易。
相如虚空,尽契诸佛智
戒相亦如空,迷人自作持。
病根不肯拔,只是弄花枝」。
要识病根么不是别物,只是个执难执易、妄生取舍者。
这个病根拔不尽,生死海里浮沈,直是无出头时。
张拙秀才才被尊宿点著病源,便解道:「断除烦恼重增病,趣向真如亦是邪。
随顺世缘无挂碍,涅槃生死是空花」。
要得直截,不疑佛祖,不疑死生,但常放教方寸虚豁豁地,事来则随时拨置,水之定,如鉴之明。
好恶妍丑到来,逃一毫不得,信知无心自然境界不可思议。
近世丛林有一种邪禅,执病为药,自不曾有證悟处,而以悟为建立,以悟为接引之词,以悟为落第二头,以悟为枝叶边事。
自己既不曾有證悟之处,亦不信他人有證悟者,一味以空寂顽然无知,唤作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。
逐日噇却两顿饭,事事不理会,一向嘴卢都地打坐,谓之休去歇去。
才涉语言便唤作落今时,亦谓之儿孙边事。
将这黑山下鬼窟里底为极则,亦谓之祖父从来不出门。
以己之愚返愚他人,释迦老子所谓「譬如有人自塞其耳,高声大叫,求人不闻,此辈名为可怜悯者」。
有一种士大夫,末上被这般杂毒入在心识中,纵遇真正善知识与说本分话,返以为非。
此辈正世之所谓虎鬼者,不独被伊害却性命,又返为之用,殊不知觉。
除非夙有愿力,常以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二事,贴在鼻孔尖上,里饭里静处闹处,念念孜孜,常似欠却人万百贯钱债无所从出,心胸烦闷,回避无门,求生不得,求死不得,当恁么时,善恶路头相次绝也。
觉得此时,正好著力。
只就这里看个话头。
僧问赵州:「狗子还有佛性也无」?
州云:「无」。
看时不用博量,不用注解,不用要得分晓,不用向开口处承当,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,不用堕在空寂处,不用将心等悟,不用向宗师说处领略,不用掉在无事甲里,但行住坐卧时时提撕:「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
无」。
提撕得熟,口议心思不及,方寸里七上八下,咬生铁橛没滋味时,切莫退志。
此时,却是个好底消息。
不见古德有言:「佛说一切法,为度一切心。
我无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」?
非但祖师门下如是,佛说一大藏教,尽是这般道理。
众生恶业障重,逐日下得床来,便心识纷飞,思量名利,担却人我,妄想颠倒,从旦至暮,钩锁连环,相续不断,都不厌恶。
乍起一念,向此个门中著意思量,便要我会;
心意识安排不到,便生烦恼,早要罢休,有著甚来由之说。
此者不可胜数。
舜元道友即不然,既知缺减界中种种虚妄,一心一意向自己脚跟下理会。
生从何处来,死向何处去,既不知来处,又不知去处,现今历历孤明。
与人分是非别好丑底,决定是有是无,是真实,是虚妄。
直待到人饮水,冷煖自知,不向他人口头受处分,忽然喷地一发,到究竟安乐大休大歇处,方始自肯。
以此轴来求指示,掇笔信手一挥,遂成一段葛藤。
然则事不孤起,起必有由,若一向作会又争得。
不见昔日子胡和尚有言:「祖师西来也,只个冬寒夏热,夜暗日明。
只为尔徒无意立意,无事生事,无内外彊作内外,无东西谩说东西,所以奢摩不能明了,以至根境不能自由」。
以是评量,舜元不曾来妙喜处求法语,妙喜元不曾写一字,冬寒夏热,夜暗日明,内外中间,东西南北,元不曾移易增减一丝毫许。
何以故?
我宗无语句,亦无一法与人。
既无一法与人,即今写底是个甚么说?
冬寒夏热、内外中间者,又是个甚么?
东西南北不曾移易一丝毫者,又是个甚么?
咄!
有也不可得,无也不可得,冬寒夏热也不可得,内外中间也不可得,作如是说者亦不可得,受如是说者亦不可得,一丝毫亦不可得,舜元亦不可得,妙喜亦不可得,不可得亦不可得。
不可得中只么得,舜元到这里合作么生参。
只这作么生参亦无著处,然后此语亦不受。
此语既不受,妙喜决定无说,舜元决定无闻。
无说处是真说,无闻处是真闻。
是则妙喜即是舜元,舜元即是妙喜妙喜舜元无二无二分,无别无断故。
嘉州大像吃黄连陕府铁牛满口苦。
苦不苦,分明觑见没可睹。
咄!
徐提刑敦立 宋 · 释宗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九三五、《大慧普觉禅师语录》卷二三
士大夫多以有所得心,求无所得法。
何谓有所得心?
聪明灵利思量计较者是。
何谓无所得法?
思量不行,计较不到,聪明灵利无处安著者是。
不见释迦老子法华会上,舍利弗殷勤三请,直得无启口处,然后尽力道得个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。
此是释迦老子初悟此事,开方便门示真实相之椎轮也。
雪峰真觉禅师为此事之切,三度到投子,九度上洞山,因缘不相契。
后闻德山周金刚王化,遂造其室。
一日问德山:「从上宗风以何法示人」?
德山云:「我宗无语句,亦无一法与人」。
后又问从上宗乘中事,学人还有分也无。
德山拈拄杖便打,云:「道甚么」!
雪峰于棒下,方打破漆桶。
以是观之,思量计较聪明灵利,于此个门中一点也用不著。
古德有言:「般若如大火聚,近之则燎却面门,拟议寻思便落意识」。
永嘉云:「损法财,灭功德,莫不由兹心意识」。
故知心意识非独障道,亦使得人七颠八倒作诸不善。
既有究竟此道之心,须有决定之志,不到大休大歇大解脱处,誓毕此生不退不堕。
佛法无多子,久长难得。
人世间尘劳中事无尽无穷,拨置了一重又一重来,如连环如钩锁相续不断。
志意下劣者,往往甘心与伊作侣伴,不觉不知被伊牵挽将去。
除是当人夙有愿力,方肯退步思量。
永嘉又云:「无明实性即佛性,幻化空身即法身。
法身觉了无一物,本源自性天真佛」。
若如是思量,蓦然向思量不及处见得,无一物底法身,即是当人出生死处。
前所云无所得法,不可以有所得心求,便是这个道理也。
士大夫一生在思量计较中作活计,才闻善知识说无所得法,便心里疑惑,怕落空去。
妙喜每见如此说者,即问他:「只这怕落空者,还空也无」?
十个有五双分疏不下。
盖平时只以思量卜度为窟宅,乍闻说著不得思量底话,便茫然无讨巴鼻处。
殊不知只这无讨巴鼻处,便是自家放身命底时节也。
敦立道友靖康中在夷门相会,是时春秋鼎盛,便知有此段大事因缘,可以脱离生死,与乃兄敦济,时来扣问圜悟先师。
但妙年身心,未能纯一专志理会个事。
别来忽地过了三十馀年,绍兴己卯秋,予因到育王,经由越上,时敦立提总宪纲,始获再会。
握手剧谈,坐间只以此一段因缘为未了,更不及世间尘劳之事。
非百劫千生曾承事真善知识,种得般若种子在藏识中,则不能如是把得定、作得主宰、信得谛当、不退初心,真火中莲华也。
但以博极群书,于九经十七史内入得太深,聪明太过,理路太多,定力太少,被日用应缘处牵挽将去,故于脚跟下不能得啐地折、嚗地断耳。
若时时正念现前,怕生死之心不变,则日月浸久,生处自熟,熟处自生矣。
且那个是熟处?
聪明灵利思量计较底是。
那个是生处?
菩提涅槃、真如佛性,绝思惟分别,抟量卜度不到,无尔用心安排底是。
蓦然时节到来,或于古人入道因缘上,或因看经教时,或于日用应缘,若善若不善,若身心散乱,若逆顺境界现前,若暂得心意识宁静时,忽地蹋翻关棙子,不是差事。
兄弟论赖物业判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三六、《名公书判清明集》卷一○
在法,已分财产满三年而诉不平,及满五年而诉无分违法者,各不得受理。
翁晔、翁显系亲兄弟,其父翁宗珏在日,有田五十八种,于淳熙十二年分拨与二子,各得田二十九种。
宗珏庆元六年死,翁晔将所得田二十九种尽行典卖,及曾将共段田陪并与弟翁显,原契见存。
翁显又曾执亲邻,就丁政远边赎得翁晔原典田,及作翁团名,典得魏齐箕田。
乡民辛勤,增置些小田业,岂是容易。
翁晔已死,其子翁填觊觎乃叔物业,辄妄入词,称是翁显将在众钱物置到田产,欲行均分。
淳熙十二年至今,已及三十六、七年,翁显执赎并置到田业,皆是嘉泰已后,及有是嘉泰十一年者,岂得是在众钱物?
委是被人教唆,妄生词诉,且免断,契给还翁显,馀人并放。
华严居士 宋 · 释克勤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○五
平常心是道,才趣向即乖。
到个里,正要脚蹋实地,坦荡荡,圆陀陀,孤迥危峭,不立毫发知见,倒底放下,澄澄绝照,壁立万仞,唤甚作心作佛,作玄作妙。
一往直前,不起见,不生心,如猛火聚,不可近傍,似倚天长剑,孰敢撄锋。
养得纯和冲淡,透彻无心境界,便可截生死流,居无为舍,端如痴兀拍盲,罔分皂白,犹较些子。
所谓绝学闲闲,真道人也。
了了回光,深深契寂,乃绝渗漏,自然与向上人不谋而同,不言而喻。
若作聪明,立知见,怀彼我,分胜负,则转没交涉。
此唯尚猛利快割断,悬崖撒手,弃舍得性命,便当下休歇,只大休处是究竟合杀处尔。
按:《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》卷下终。
示实上人 宋 · 释克勤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○○
古人念此大事,虽处深山幽谷村落间,未尝斯须违背。
遇境逢缘,若色若声,动作施为,无不回转,令就自己分上,与从上来透彻之士所履践无二无别。
所以根本牢强,不随境界风转,静然安闲,不落圣凡情量,直下大休大歇,得坐披衣。
今汝既还乡井,能如昔人觑捕,使无间然,与钟山方丈搥拂之下,以至三条椽下,七尺单前,何以异哉。
若稍违背及有间断,打入没交涉处。
临岐切记斯言,异时前程不可逆料矣。
按:《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》卷上终。
示有禅人 宋 · 释克勤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○三
「至道无难,唯嫌拣择」,诚哉是言。
才有拣择,即生心。
心既生,即彼我爱憎,顺违取舍,枞然而作,其趣至道不亦远乎!
至道之要,唯在息心。
心既息则万缘休罢,廓同太虚,了然无寄,是真解脱,岂有难哉!
是故古德蕴利根种智者,聊闻举著,剔起便行,快自担当,更无回互。
如大梅即佛即心,龙牙洞水逆流,鸟窠吹布毛,俱胝竖一指,皆是直截根源,更无依倚。
脱却知见解碍,不拘净秽二边,超證无上真宗,履践无为无作。
今时学道,既有志性,当宜勉旃。
与古无俦,心期證彻,到脚蹋实地处,动用全归本际,千圣不可笼罗,解会并亡,得失俱脱,乃是无欲无依,真正自在自由道人也。
到此岂更论难之与易哉?
则无难无易,亦了不可得也。
僧家句里出身,盖提持向上机,于无句中出句,于无身中现身。
言语道断,心行处绝,等闲荡荡地,放旷宽闲。
才有机缘,即盖天盖地。
所谓密密绵绵,无间无隔,不是强为,任运如此。
是以诸天捧花无路,魔外潜觑不见。
直得恁么行履,自然超诸三昧。
古人以无为无事为极致,盖其心源澄净虚融,洒落真实,践履到此境界,然亦终不住滞于此。
直得如盘走珠,如珠走盘,岂是死煞顿住得底?
所以道,虽是死蛇,解弄也活。
长庆道:「撞著道伴交肩过,一生参学事毕酌」。
然若非独脱,安能知有此段?
信知须是恁么人知有恁么事。
僧问曹山:「因地而倒,因地而起,如何是倒」?
山云:「肯即是」。
「如何是起」?
山云:「起也」。
明眼人透见,更不别求,只这片田地,不妨崄峻时直崄峻,平坦时直平坦,立地也不可明得,坐地也不可明得。
古人得意之后,向深岩僻洞,茅茨石室,大休大歇,放怀履践,忘名弃利,与世不相关涉,作自己成办,然后随缘。
不出则已,及至一出,必惊群伏众,盖源深流长也。
今既未能入深山穷谷,但只依本分,守淡静,如个百不知、百不会底人。
随处守见成,得安稳,亦乃忘机之本也。
按:《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》卷下始。
示璨上人 宋 · 释克勤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八九九、《圆悟佛果禅师语录》卷一四
达磨西来,不立文字语句,唯直指人心。
若论直指,只人人本有,无明壳子里,全体应现,与从上诸圣不移易丝毫许。
所谓天真自性,本净明妙,含吐十虚,独脱根尘。
一片田地,惟离念绝情,迥超常格。
大根大智,以本分力量,直下就自己根脚下承当。
如万仞悬崖,撒手放身,更无顾藉。
教知见解碍,倒底脱去,似大死人已绝气息。
到本分地上,大休大歇,口鼻眼耳初不相知,识见情想皆不相到,然后向死火寒灰上,头头上明,枯木朽株间,物物斯照。
乃契合孤迥迥,峭巍巍,更不须觅心觅佛,筑著磕著,无非外得。
古来悟达,百种千端,只这便是。
是心不必更求心,是佛何劳更觅佛?
傥于言句上作路布,境物上生解会,则堕在骨董袋中,卒捞摸不著,此忘怀绝照真谛境界也。
荒田不拣,信手拈来,明明百草头,明明祖师意。
何况青青翠竹,郁郁黄花,墙壁瓦砾以无情说法,水鸟树林演苦空无我。
是由依一实际,发无缘慈于寂灭大宝,光显无作胜妙力。
长庆云:「撞著道伴交肩过,一生参学事毕酌」。
南塔云:「我拈片木叶入城,便是移一坐仰山去也」。
故香严击竹灵云,见桃花资福刹竿头,道「吾神杖子」。
大仰插锹,地藏种田,无非发扬个金刚正体。
使当人不动步,参见大解脱真善知识,行不言化,得无碍辩,则森罗万象,百草颠头长时遍参,无不普摄圆融法界,坐断报化佛头。
坐卧行藏超證,遍行三昧,何必觉城东际,楼阁门前,熊耳曹源,升堂入室,然后为亲近传證耶?
惠超和尚:「如何是佛法眼」?
云:「汝是惠超」。
乃省悟。
所谓出乎尔者,反乎尔者也。
唐朝古德英禅师微时事田,运槌击块次,见一大土块,戏以槌猛击之,应时粉碎。
蓦地大悟,自此散诞为不测,人颇彰神异。
有老宿拈云:「山河大地,被这僧一击百杂碎」。
献佛不假香多,诚哉是言!
按:《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》卷上始。
示祖上人 宋 · 释克勤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○三
如祖上人自德山来,久以此段为务见蒋山佛果,何曾有两种佛法?
若担带来,是纳败阙。
不担带来,须知转身处始得。
如今时衲子,到处丛林有宗匠,莫不咨参。
然求一实證到本分田地,得大休大歇安稳之场,实难其人。
大丈夫儿已能是抛乡离井,在本分尊宿身边,又能效勤戮力,作种种缘,皆非分外,亦足以不昧行脚。
然至谛实,要须知有从上来事。
且从上来列祖相承,至于德山、临济行棒行喝,作千万种方便,至竟要人何为?
应须似香象渡河,截流而过,了无疑碍,尚未称从上来事。
道人家相逢,不拈出棒打石人头,不可向卷子上指东画西去也。
只此已是漏逗了也。
归德山,举似堂头,看它如何为你證据?
按:《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》卷下始。
天童大休禅师塔铭 南宋 · 楼钥
 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○六、《攻愧集》卷一一○
余家四明,十禅刹错立名山中,儿时未甚省事,已闻人称老尊宿颇众,而大觉小珏之名尤著且久。
大则宏智正觉,小则师也。
师名宗珏和州乌江人姓孙氏
生不茹荤,世业儒,而性乐空门。
年十六,白父母愿出家,止之不可,遂依贞州定山贞如住持德云。
十八进具,长芦祖照道和声振东南,师往叩谒。
照与语,奇之,留为侍者
真歇了公为座元,师入室问云:「佛祖不到处,是什么境界」?
歇竖起一拳。
师拟议,歇挥之,师即领悟,遂云:「将谓无人到」。
歇云:「放过一著」。
宣和中,歇主长芦,学徒益集,至千七百众。
师代居第一座,为众说法。
建炎初元之蒋山,入慈受深公室,语契渊微,尤相器重。
寻避地浙东,侍歇居补陀岩,道价愈高。
郡请住岳林布袋道场,不就。
宠智时在天童,视歇为兄,邀归山间,又命师挂牌领众。
象山廷寿虚席,使君延请再三,始从之。
绍兴二年太守陆公长民仍迁师于岳林,备礼开堂。
丞相范公宗尹自号退晦居士,与师为方外交,远来劝请。
参政孙公近时为部使者,为范公草疏,禅门以为美谈。
师即嗣真歇,几三年,退处翠山,依宗禅师
待制仇公悆迁之香山,一住十八年,衲子云趋,寺为一新。
二十五年尚书王公俣请住雪窦。
二十九年直阁张公称遂以天童招之。
师念太白名山,实宠智之后,一遵规式,无所更改,道俗益向之。
师容貌奇庞,度量恢伟,喜愠不见于色。
终日颓然,无所修综,亦未尝振厉风采,而见地明白,深造自得。
死生之际,卓然过人。
人于是尤以为不可及也。
时城中湖心辩公宗师与师生之年月皆同,三十二年八月上浣,辩以遗书来。
师初无恙,览书笑曰:「齐年既行,吾亦逝矣」。
翌日迎宾如平时,晚欲小参,侍僧以为暮矣,即令集优婆塞。
众人知其有异,举寺咸会。
师从容普说,多致垂别之意。
既归丈室,濯足就座,整容跏趺,泊然而逝。
又八日,学徒奉全身葬于南谷
寿七十二,腊五十四。
师等慈接物,无贵贱之间。
待制张公劭昆弟与师为中外亲,舍人孝祥又视公为父行,皆一时名胜,师视之藐如也。
嗣法三十馀人,分领宗风,而足庵智鉴为最显。
足庵住雪窦数年,与余素厚。
绍熙三年,余官后省,忽得足庵垂绝之书,专以先师大休塔铭为祝。
大休,师自号也。
余幼钦师之名,而不忍违足庵之祝,为之铭曰:
是释者流,视生若浮。
生兮若浮,死兮若休。
生既曰休,死又何求?
足庵之求,为铭诸幽。
雪窦足庵禅师塔铭 南宋 · 楼钥
 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○六、《攻愧集》卷一一○
师讳智鉴,滁之全椒人
俗姓吴,自儿时已喜佛书,每以白纸为经,跏趺端坐,诵之琅琅然。
母尝与洗手疡,因曰:「是什么手」?
忽对曰:「我手是佛手」。
遂视母大笑。
少长,日记经文千馀言。
连遭亲丧,决意出家,誓修苦行,以报罔极之恩。
真歇禅师方住长芦,径往依投,一见异之。
师勤苦精进,终岁胁不至席。
大休珏禅师领千七百众,为首座,独指师为法器,曰:「汝当振吾宗」。
已而侍真歇四明,至补陀山,遇群盗蜂起,避地之马秦,骇浪翻空,举舟惊惧。
师坐篷外,独不沾湿,真歇益异之。
京城三藏道法师讲菩萨戒,师受戒已,背若负万金然。
道曰:「汝真得上乘戒之證也」。
徐即身轻。
真歇雪峰,服勤三载,虽日亲示诲,终未超彻。
复回四明,遁于象山县之郑行山,乃海岸孤绝之处。
相传山有怪妖,不可入,入亦多以惊异逃归。
师曰:「吾为法忘形,何惧耶」?
乃即山中盘石缚茅为庵。
地高无泉脉,师祷曰:「吾办道来此,山神其惠吾泉」。
因锄小坎,移时而水溢。
食不继则啖松枝以疗饥,时绍兴二年也。
一日有巨蟒入庵,矫首怒视,越数日复旋绕于床,师不顾而去。
夜闻庵后岩谷震响如霆击,旦起视之,有巨石飞坠,越庵而立于门,并庵大木皆为之摧拉,变怪百出,略可记者如此。
师不为动,终不能害也。
明年正月十四夜,于深定中豁然开悟。
师自念云:「威音王以前无师自證,威音王以后无师自證者,皆天魔外道」。
遂下山,见延寿然曰:「日来肚大无物可餐,庵小无床可卧。
若能与食展庵则住,不然则去」。
然与师反覆问答,不能屈,因叩师见地,师云:「一坐四旬,身心莹彻,忽尔古镜现前。
非由天降,不从地出,自是本有垢净光通,不劳心力自照也。
真歇尝于室中举问:『一物上拄天,下拄地,常在动用中,动用中收不得,是什么物得恁么』?
而今照破,方知天盖不及,地载不起,唤作古镜,亦是谤他。
遂有颂云:『个镜光流遍刹尘,鉴照无碍体难分。
群灵巨德皆称妙,凡圣无非里许身』」。
然云:「不易到者田地」。
师至陈山,欲航海,或指曰:「此郑行山中肉身菩萨也」。
人皆环绕求偈。
时天大风不可渡,师谓篙人曰:「吾为汝借风」。
洎登舟,俄顷而济,抵岸则逆风如故。
径至岳林,见大休云:「久违尊颜即不无,如何是同风不间底人」?
云:「井底虾蟆吞却月」。
师云:「宾主不立,报化平吞」。
云:「向宾主不立处道」。
师云:「不辞道恐涉唇吻」。
云:「只今将什么抵对」?
师云:「不借」。
云:「佛祖不奈尔何」。
师礼拜,遂令受具。
闻翠山宗白头机锋峻峭,往叩焉。
时师方为岳林行丐,担二布囊,随得即受,备历艰勤,人所不堪。
宗云:「为众竭力,不无其劳」。
师云:「须知有不劳者」。
宗云:「尊贵位中收不得时何如」?
师云:「触处相逢不相识」。
宗云:「犹是途中宾主。
作么生是主中主」?
师云:「丙丁吹灭火」。
以手掩师口,师拂袖出。
迁雪窦,挽师偕行,负众事。
会法堂新饰,且命师为众普说。
叹曰:「吾生有耳,未尝闻也」。
丛林愈加敬焉。
宏智高弟,师因造宏智室,动辄深契。
二十四年,遂举住栖真。
隆兴二年,移定水。
侍郎赵公子潚闻师名,属侍御王公伯庠制疏,备开堂礼,嗣法大休,寔曹洞十一世孙也。
乾道五年退席,遂之天台
八年,嗣秀王来镇,请住广慧。
淳熙四年皇子魏惠宪王请住香山
七年,参政范公移主报恩。
十年,遂归西山,为终焉计
十一年,雪窦虚席,众皆以师为请。
师念明觉知觉道场,勉为起废,一住八载。
所在道俗归仰,至是尤盛。
随力葺理,内外一新。
绍熙二年谢事,止于寺之东庵
太守林公枅稔闻道价,命师再住,不从。
必欲识面,既见,问道终日,致请益坚,力辞而归。
三年七月乙未示疾,己亥亲笔遗书,晦日以道具抄录。
八月哉生魄夜分,戒其徒曰:「吾行矣。
送终其务简约,勿用素服哀恸」。
言讫书偈,趺坐而化。
时暴雨疾风震动山谷,人尤嗟异。
四远闻者奔赴尽哀,于是相与建塔于山之左。
戊午奉全身以葬,寿八十八,腊五十三。
嗣法及受度三十馀人。
与余,在雪窦作锦镜以蓄飞雪上流,为一山奇观,尝为之记。
师且死,手书遗余告别,以大休塔铭为属。
余既铭之,师之徒又以此请,不忍拒也。
余不习释氏学,然闻古德相与传授之际,多藉导师有以启发之。
惟师根器过绝人,自誓不悟不为僧,则识趣已不凡。
操心如铁石,视身犹土芥,又有人所不能及者。
初虽久依真歇郑行之居,略无怖畏。
非有师传而遂得道,禅门少见其比。
是时自觉般若有灵,真有饥则一与之食,寒则一与衣之验。
夜行深雪,自然得路,若有阴相。
自以为大千世界,无如我者。
一见大休,诵言所历,休徐曰:「但尽凡心,勿为异解」。
师为之漼然意消而归心焉。
师天资朴厚,见地真实,业履孤峻,苦行坚密,至死不少变。
等慈接物,法施不吝,具大辩才,浩博无碍。
为人说法,或自晓至暮,或自昏达旦,至连日,亦无倦色。
音吐洪畅,晚亦不衰,闻者耸服。
学徒每出衣资,请师演说,此尤禅林所未有也。
云深火冷,尸居渊默。
有召之者,虽祁寒隆暑不拒。
一毫施利,悉为公用。
丈室萧然,故六主废刹,积逋动数千缗。
不过期月,百废具举。
若祷雨旸,救疾苦,其应如响。
神祠烹宰物命,辄为易以素馔,有藏其须发而得舍利者。
此皆世俗所创见,师不欲人言之,以为非此道之极致。
使其有之,亦皆师之馀也。
师既亡,太师史文惠公祭之以文,有曰:「了悟圆通如观音大士,随机化俗如善导和尚」。
人不以为过也。
师生于淮南,而化缘独在四明,屡易法席,名震江湖,而终不越境。
自号足庵,人以古佛称之,惟师可以无愧云。
铭曰:
祖师西来,乃始有禅。
灯灯相续,皆有师传。
师之得道,几于神曜。
心镜孤圆,大千俱照。
曹洞正宗,实艰其承。
十有一传,至师中兴。
蛇虺之宅,闻者怖恐。
惟师宴坐,曾不为动。
振锡出山,据大道场。
四众归仰,广为津梁。
生于淮壖,缘在甬东
名震江湖,卒老吾邦。
法施不吝,辩才无碍。
行实坚苦,而大自在。
人称古佛,师则无愧。
铭以表之,用诏末世。